八年后,在章惇的挑唆下,宋哲宗毅然决然地以“天命不可违,先帝遗志不能动”为由,改年号“绍圣”,宣布全面恢复新法。
第二,皇帝的“态度”很明确,他想恢复新法。
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司马光病倒后,宋哲宗召见了言官王岩叟和朱光庭,向他们询问了一件事情。
宋哲宗问他们:“青苗法已经被废除了吗?”王岩叟道:“在皇帝的圣德高明下,青苗法已经被废了,真乃天下之幸。”宋哲宗道:“废除青苗法是好事,但国库会不会不足呢?我现在发现,若过个五六年,国库恐怕就不足了。”一听这话,王岩叟马上道:“此非陛下所忧之事,青苗法乃害民之法,必须废除。废除此法后,只需数年,国家就可以富裕了。国家富裕了,陛下还担忧什么呢?”
宋哲宗道:“今不比列祖列宗之时,国家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恐怕数年后会患不足......”
一个年仅11岁的小娃娃,就开始言利、患不足了,这要是亲政后,还不会直接“想起”王安石?
毕竟,王安石的那套东西,能瞬间聚揽钱财,让皇帝看见白花花的银子。
对于司马光而言,既然皇帝出现了“患不足”之意,那就要严防死守,把他的欲望扼杀在摇篮里。
为此,司马光干了两件事情。第一,派一个根本不会理财的人,去执掌三司使。司马光给出的理由是,让不懂财务的人当国家的“掌柜”的,以防他出馊主意,替皇帝去敛财。
第二,派正统儒学思想的学者出任皇帝的老师,让他们用正统思想去教育皇帝,不要一味看重钱财,要重礼义、知廉耻,这才是一个明君所为。
当时,司马光选取的皇帝的专职老师,就是北宋一代哲学大师、洛学的开创者、理学的启蒙家——程颐。事实证明,司马光虽然严防死守,但他的这些努力,皆以失败而告终。司马光死后,宋哲宗撤销了他安排的财政大臣,换上了一些“懂经济”的大臣;而那个专职老师程颐,终其一生,宋哲宗都不待见。此外,这个程颐也不争气,他不仅没有教好皇帝,反而跟苏轼打了一架,还把后者轰出了朝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好吧,安排好了这一切,不管结果如何,司马光已经尽力了。即使他死不瞑目,他也没有力气再继续瞪眼了......元祐元年(1086年)九月初一,在王安石病逝五个月后,司马光也走了,享年68岁。这哥俩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开战了。据说,司马光在弥留之际,口中喃喃自语,如同梦呓,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懂。大家猜,他大概在讲国家大事......据说,司马光病逝的床头上,留有八张奏疏草稿,还有一本没有写完的《役书》。可见,司马光在临终前,都在研究新的差役法,取代已经废除的差役法。但是,直到病逝,司马光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司马光口口声声说:“四害不除,死不瞑目。”但是,在除去了四害后,他真的瞑目吗?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
不同意变法的真正原因
元祐元年(1086年)九月初一,司马光病逝,高太皇太后悲痛欲绝,史称“哭之恸”。宋哲宗也难受不已,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当时,虽然朝廷想第一时间给司马光办丧礼,但他死的真不是“时候”,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操办。
原来,司马光病逝时,朝廷正在进行“明堂大礼”,即三年一次的皇帝亲自进行的祭天仪式。在这个情况下,只能把他的丧礼往后拖一下了。
殊不知,朝廷这一拖,竟然拖出了一场“战争”,并让苏轼与程颐彻底交恶,进而让“三党”打了起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咱们后面再说。
明堂大礼一结束,高太皇太后就颁布圣旨,要为司马光举行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那些什么“进府悼念,辍朝放假,赏赐物品”等,更是接踵而至。
当时,朝廷追封司马光太师、封温国功、赐一品官服,赏赐白银三千两、绢四千匹,各种慰问品更是不计其数。司马光的同族十余人,也都得到了赏赐,先后被赐予了不同等级的官职。
在这些追封中,最重要的就是司马光的谥号了。朝廷大笔一挥,授予了司马光一个永载史册的谥号——文正。
前面讲过,“文正”二字,乃至高的谥号。司马光得此谥号,实至名归。至此,司马光终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去九泉之下见王安石了。因为,司马光曾经引用唐代李丹的名言道:“天堂无路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门则已,有则小人入。”在他的眼中,王安石这个“小人”,是要进地狱的,他这个“君子”,是要上天堂的。
当然,这哥俩死后,到底能不能见面,也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明白。不管怎样,随着他们的病逝,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终于落下了大幕,而一个崭新的时代,也终于开始。
在这个新的时代里,再也不会有像王安石、司马光这样信仰坚定、道德纯粹、学术渊博的大师,这里只有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小人。
在这些小人的攻击下,北宋最后一位伟人苏轼被轰出了朝廷,郁郁而终;这个历经百年的庞大帝国,被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轼
元祐元年(1086年),一个永载史册的年代。虽然这一年,距离北宋亡国还有41年,但就是从这一年起,北宋的亡国之音开始响起。
在进入这个最后的时代前,咱们先讨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个困扰了无数宋粉的问题——
司马光这个博学多才的大师,为什么一直反对王安石变法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司马光与王安石分道扬镳呢?这到底是因为利义之争,还是另有隐情呢?现在,我阐述一段自己的看法,来回答这个问题,也为这个伟大的时代,作最后致敬。
其实,司马光与王安石之所以不和,原因还是在治国理念上。毕竟,他们在这个方面存在无法兼容的思想体系。王安石崇尚的是,变法求新;而司马光坚持的是:祖宗之法不可变!那么,这两套系统,到底谁对谁错呢?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咱们都知道,中国古代的变法,其实就是“维修电脑,重装系统”。毕竟,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事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古老的国家制度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时代了。
几十年前的电脑系统,如何运行现在的游戏软件呢?因此,在王安石这种新党眼中,要想紧随时代,就要变法求强。反之,在司马光这种保守派眼中,祖宗之法不可破,要坚定地拥护太祖太宗建立的制度!
在今天看来,我们认为王安石的理念是对的,要改革深化,重塑国家。相应地,我们认为司马光的理念是错误的,他是一个迂腐、保守、不知进取、迫害新政、阻碍变法的人。
然而,这种说法真的正确吗?
其实,只要稍加思索一下,就能知道司马光这种观点的深刻、合理的一面了。
一个王朝到达中期后,确实会出现经济窘迫、社会危机浮现、官场臃肿过负、国力日渐衰弱的状况,也确实到了应该变法的时刻。但是这时,这些保守派们就会想到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此时此刻,即使国家再衰弱,也比初期一穷二白的日子好。为什么那个时候,祖宗之法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呢?同样的一部法,为什么祖宗使用时,能让国家持续发展;到了现在人的手中,却举步维艰了呢?
换句话说——到底是法坏了,还是人坏了?
如果是法坏了,那为什么以前使用时,法是好的呢?如果是人坏了,那就去惩治人好了,不去治人,反而去变法,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何况,在保守派眼中,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案例,成为他们的依据。这就是汉朝非常著名的典故——“萧规曹随”。这个故事大概是:西汉惠帝登基后,宰相曹参不好好工作,不是饮酒作乐就是作乐饮酒。对此,愤怒的惠帝质问道:“你身为宰相,不好好工作,天天饮酒作乐,成何体统!”
曹参先是道歉,随后道:“启奏陛下,您觉得自己跟先帝高祖比,谁更英明?”
惠帝道:“我怎么敢跟先帝比,自是高祖(刘邦)更英明。”曹参道:“臣跟萧何比,谁更贤明?”惠帝道:“先生不如萧何。”曹参道:“陛下说得对!您比不过高祖,我比不过萧何,那还折腾什么?
您无为而治,我尽忠职守,我们守住高祖和萧何定下来的治国方略,不乱搞、不乱来,不就可以了吗?”
惠帝一听,茅塞顿开,就不怪罪曹参了。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在“萧规曹随”的方针下,汉朝最终成就了“文景之治”。
这个故事,给了司马光一个祖宗之法,根本没有错的启示!
在司马光的眼中,祖宗之法没有错,错的是使用的人!只要官员不惹事、不乱来,各个尽忠职守、清正廉洁,就是不变法也能治理得了国家。届时,只要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以宋朝百姓的创造力,自然能生产出无数的财富。反之,若变法,先不说这个变法是否合理,单以宋朝官员“虎狼”的威力,他们肯定会借变法之机,中饱私囊、践踏百姓。到时候百姓苦不堪言,只能被逼上梁山了。
所以,在司马光的思想体系里——“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则不更造也;大坏而更改,非得良匠美材不成。”
在他的眼中,变法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只要这个房间还能用,就不要贸然修理。即使要修,也需要一流的“工匠”才行!
事实证明,司马光的这种担忧,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