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秋

时间:2024-08-05 17:00:14编辑:奇事君

我的二婶(二)

结婚的第二年,二婶生下了我的堂姐。勤劳的二婶,一边带孩子,一边干农活(挑水,翻地,施肥,每一样都做的很好)。也许因为有了孩子,二叔慢慢学会干一些农活,慢慢的也能帮忙承担一些。


第四年,二婶又生下了我的堂妹。农村的封建思想严重,连续生下两个女儿,迎来村里里人的冷嘲热讽,外人不理解的同时也伴随着爷爷奶奶的不理解。奶奶就因为是孙女,就不帮二婶带孩子。由于两个孩子,家里的开销也大,一直觉得呆在农村没有作为的二叔决定去广州闯一闯。

有时候,你会经常看见这样的画面,在微风细雨的春天,二婶背着孩子,弯腰在撒种子;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二婶头包汗巾,弯腰除草;在硕果累累的秋天,二婶背着背篓,弯腰收玉米;在数九寒冬的冬天,二婶弯腰在荷塘洗衣服;春夏秋冬,从未休息。堂姐堂妹跟着二婶,以泥土为玩具,不亦乐乎。

外出两年后,二叔慢慢站稳了脚跟,那时的二叔还是那么不顾家,将自己所挣的钱全用在自己的日常开销和倒腾自己上。农村老家的媳妇时常等不到钱买化肥,买种子,孩子的学费也是一拖再拖(只有堂姐和堂妹在电话里面说,爸爸,你再不寄钱回家,我中午饭就没着落了),听着孩子这些话,电话两边的人都落泪了,二叔也慢慢寄回一些钱,二婶也慢慢收到一些来自广州的寄款。

在农村,常年的种地却难有好收成,日子还是那么紧巴巴,站稳了脚跟的二叔就从广州回到老家,带着二婶和我爸,我二姑夫一起踏上了去广州的列车。自此,我堂姐和堂妹就跟着我奶奶爷爷生活。

从农村来到广州,这个世界对于二婶来说完全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红灯绿酒,这里歌舞升平,这里热闹非凡,这里也格格不入。(尤其是蹩脚的香港话)

这里遍地都是工厂,来到广州的二婶走进制衣厂,这里的工作不需要多难(复杂的也不会),一件穿在身上的衣服的制作流程是:打版→裁布→部分复杂图案设计→接合→整烫→试穿补正。而其中把衣服上多余的线头剪掉只是其中一项不足为外行道也的一道微小程序。这个工种俗称“剪线工”。剪线工需要一把剪刀,一张凳子,一件衣服,一双看的仔细的眼睛把衣服上多余的线剪掉,是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别说,二婶的小眼睛在这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每天一件衣服0.1元,一天下来差不多300件,就是30元)。哇,30元,好多钱呀!二婶那是越干越有力,越干越有动力。

尽管靠自己挣钱了,二婶还是那么节俭,穿的寒酸还是被二叔多次埋怨,埋怨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家里的财政大权,慢慢的转移到二婶这里,二婶慢慢的帮家里存着钱。

二叔经常问,家里多少钱,二婶是闭口不说的,她担心二叔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我的二叔

我的二叔,是我姨奶奶家的二叔。

我不知道二叔的实际年龄,我只知道我上小学五年级时,他上初中三年级。

二叔性格腼腆,语速缓慢,为人和善,貌似老版《西游记》里唐僧的扮演者徐少华。

二叔生活在农村一个庄名叫岔河的偏僻小山村。

小山村虽偏僻,处在山沟沟里,处在山旮旯里,但是小山村的景色却是美不胜收,有着独特的自然风景和田园风光,有山,有水,有树,有鸟,有奇石,有泉眼,有黄牛,有老鹰,有野兔,有野果,有山花,有漫山遍野的栗子树,苹果树,山楂树,杏树,还有那勤劳善良纯朴的山里人。


我二叔,在姨奶奶家排行老二,所以称呼他为二叔。

姨奶奶和姨爷爷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分别称呼他们为大叔,二叔,小叔,云乎姑。

当时,大叔是乡镇上的一名中学语文教师,还曾发表多篇文章。

二叔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

小叔跟我同龄都是五年级的小学生。

云乎姑是未嫁的姑娘。

姨奶奶和姨爷爷靠勤劳的双手拉扯四个孩子,家境虽然贫寒,经济条件不济,但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以苦为乐,其乐融融,和睦相处。

放秋假,就是在暑假后开学一段时间后放的假期。

秋假,多半在农村的学校才有,主要是在秋收季节刨花生,刨地瓜,掰玉米,晒花生,晒地瓜干时学校专门为农村的孩子放的假期。

如今随着时代发展,秋假也消失了。

家住国企的我和弟弟不想秋假待在单调乏味的家属院里无聊,于是我们捎着秋假作业前往有栗子山的姨奶奶家,岔河。

那片栗子山,一眼望不到边,分东山和西山,由姨爷爷和他村里的一个人共同承包,姨爷爷承包的是西山。

一到秋收季节栗子熟透时,满山的栗子树下,都是炸开口的栗蓬零下的油光发亮的栗子,散落在栗子树下的土地上,枯叶上,随便用手扒拉一下,就能拾满一竹筐。

我和弟弟还有大叔,二叔,小叔,每人拎着一个竹筐猫着步在栗子树下拾栗子,像拾宝贝蛋子一样兴奋好玩,每人把拾满竹筐的栗子都集中装在大麻袋里,由姨爷爷用小推车推到乡供销社收购站进行筛选后卖钱。

我们也会留一部分栗子,在栗子山下看山的小屋里,用泉水用柴火用砂锅来煮,大家围坐在小屋旁的栗子树下扒着香甜煮熟的好吃的栗子,边吃边聊,边吃边笑,笑声不断回荡在栗子山上。

姨爷爷提议,要我们吃完栗子后全体出动去逮野兔。因为姨爷爷说,他又看见天空盘旋的那只老鹰了,野兔一定就在附近。

我们每人拿着一根木棍,来到姨爷爷事先下好尼龙网子的草丛里,顺着两边的黄土埂走,大家一边大声吆喝吓唬野兔,一边挥动手中的木棍在深草丛里乱戳,死堵两边的黄土埂,让受惊的野兔无路可逃,只好乖乖自投罗网,蹦到地埂头草丛里姨爷爷事先下好的尼龙网上。

野兔到手,自然享受野味大餐也是必须的。

可是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光吃野兔吧,野兔炖汤,还需有小菜和干粮,云乎姑又给大家备了大葱,咸菜,香菜,小辣椒,煎饼,白米粥。

等我和弟弟还有大叔,二叔,小叔我们几个人狼吞虎咽吃饱后,却发现坐在饭桌旁喝老白干酒的姨爷爷没有菜就,只剩下一桌子的空碗空盘。

因为姨爷爷喝酒一般不喜欢就菜,有酒就行,哪怕有块臭豆腐有颗大葱就好。

可是,今晚连块臭豆腐也没有了,姨爷爷吩咐二叔去小卖部买两毛钱的臭豆腐来。

两毛钱在当时贫穷落后的山村里,在孩子多经济条件不富裕的姨爷爷的手里算是巨款了。

二叔拿上手电筒端着盘子准备去小卖部,出于好奇感觉好玩的我,立马跟上二叔一同去小卖部。

山村里的小路崎岖不平,沟沟岔岔,夜晚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更是晃眼难走,我紧跟在二叔身后,摇摇晃晃,一蹦一跳,攀过水沟,越过小坡,好不容易来到村头一家小卖部买了两毛钱的臭豆腐。

谁想往回走时,半道我崴了脚,一时疼得我哇哇叫,双脚不敢落地走路,只能一只脚搁着走,二叔见状,只好让我端着盘子,他要背着我走。

只管喊疼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二叔背着走了。趴在二叔背上的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我告诉二叔,我还是自己下来走吧。二叔回答我,没事,二叔还行呢!

二叔虽比我大,好在他身体力壮,平时干农活多,练就了一身肌肉,总算能承受我的体重。

二叔背着我走的时候,我好像感觉不到脚疼了,只感觉到二叔身上暖暖的体温,结实的肌肉,还有二叔对我小心翼翼的照顾。

果不其然,经过夜里睡前姨奶奶给的土方法烫脚,第二日早上醒来,我发现脚不怎么疼了。

我陪着云乎姑一同起床,在一边看她干活,看她把夜里泡好的地瓜干,玉米粒,用清水淘干净后,装在桶里,准备推磨,摊煎饼。


推磨这活就是二叔,小叔的,可是他俩谁也不想早早起床去推磨,都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云乎姑喊了几遍他们也没动静,都愁着起来,直到云乎姑喊,不推磨,就不摊煎饼,都喝西北风吧!

这时,二叔,小叔才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站在一边的我看着二叔,小叔推磨的样子,看着他们推磨时的表情,我偷偷地在一边笑了。他们为了能吃上煎饼不饿肚子辛苦也要劳动。

山村里的人家,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基本都早早上床睡觉,没有电视没有娱乐,只有宁静的夜晚和满天的繁星闪烁。

打扑克,或许是年轻人最奢侈的娱乐,我和弟弟还有二叔,小叔,二叔的同村同学他的铁哥们,我们围在一起热闹着玩扑克,玩贴白纸条的游戏,嘻闹着打发无聊而又漫长的黑夜。

老实巴交动作缓慢的二叔,总被大家戏弄,他脸上贴的白纸条最多,也是老被刮鼻子的一个,二叔脾气好,性格慢,怎么欺负他都没有怨言也不发火。

不过,二叔的好脾气有时只局限于我,看他跟大叔,小叔他们有时也会一言不合就开战。

所以在我找来扎辫子的皮筋,给二叔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时,二叔也不生气不发火,只管憨憨笑,只管任我摆布,捉弄,当着大家的面把他扮丑,在大家的一片嬉笑声中,只看到二叔脸上堆满的层层憨厚笑容,就像《疯狂动物城》里面那个哈哈哈哈的树獭,惹人喜爱,叫人喜欢。

为人师表的大叔总嫌我们太闹腾,不劳动时也不利用时间学习,只管贪玩胡作,所以我们对大叔都是敬而远之,凡事我们贪玩胡作的事都不让大叔知道。

一大清早,二叔,小叔就把我和弟弟叫上带我们去焖地瓜。

我和弟弟吹着凉凉清新的秋风,高兴感兴趣的样子,跟在二叔,小叔后面来到一片空地里。

小叔拎着个小筐头里面放了几个挑好的地瓜,二叔蹲在地上抓了把干黄土扬起来,从中识别风向,来确定垒焖地瓜窑的风口。

风口选好后,二叔便吩咐我们去捡一些大一点的土坷垃头,等我们捡来足够用的土坷垃头时,二叔就把土坷垃头一个一个垒起来,垒成一个不高不矮的半圆形,垒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小心,不然会前功尽弃,眼看要垒成功时就会瞬间塌落,白费功夫。

二叔凭着技巧垒了一个好看又实用的半圆形的焖窑,二叔找来打火机和干草,点燃并烧旺干草,二叔不停地往焖窑里放干草,烧至垒好的土坷垃头变成通红的颜色后,停火。

二叔把地瓜放进焖窑摆放好,然后又用铁锹迅速把烧红的土坷垃头焖窑全部拍倒,直到严严实实盖住地瓜。

这时,二叔胸有成竹的对我们说,等一会我们就可以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焖地瓜喽!

我们几个馋孩子牢牢趴在地上看着冒烟的土坷垃头,闻着土坷垃头里面冒出焖熟的地瓜甜味。

不一会的功夫,我们每人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土坷垃头里扒拉焖熟的地瓜,焖熟的地瓜外焦里嫩,虽是满手满嘴都是小黑灰,但是吃进肚里的都是软软甜甜的红心瓤,都是香香甘甜的味道,都是我们每个人所喜欢的味道。



世事变迁,星月轮回,天地两茫茫。为生活所累,为生计而奔波,为人妻为人母的我,自从小学五年级那年秋假我与二叔相见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再去见。



只是长大成人的弟弟,会在逢年过节时去岔河看望上了年纪的姨爷爷。关于二叔后来的情况都是从弟弟那儿得知。

二叔初中毕业后就去打工,几年后就结婚有了孩子,二叔为养家糊口自己在村里搞养殖,结果行情不好时二叔赔了很多钱,无奈又一个人外出打工,凭着自己的实干二叔拿到水电暖上岗证,在黄岛一家公司做水电工打工赚钱养家。

二叔经济上刚有起步,结果他那个上中学的女儿被查出患有尿毒症,一下愁坏了二叔与家人,这个富贵病可不是清贫的二叔能承受得起的,没办法,二叔咬紧牙关过日子,孩子是自己的,有病就得治,哪怕砸锅卖铁。

这其中二叔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与辛苦。

直到有一年春节,弟弟带我去岔河,我才有机会看到二叔他们。当我时隔多年再见到二叔的一刹那,我心中突然联想起鲁迅《故乡》笔下的闰土,由少年闰土,中年闰土,想到我的少年二叔,中年二叔。

当我看到二叔一脸沧桑的容颜,黝黑的肌肤,秃顶的额头时,我真的一时语塞,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思绪万千,我轻声叫了一句,“二叔!”

不知是多年未见二叔显得激动,还是见到二叔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还是看到如今二叔惨淡不易的生活,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控制不住内心阵阵的酸楚。

模糊着眼泪的我好像又看到眼前二叔那憨憨的笑,那老实巴交的模样,那不会生气不会发火的好脾气。

是的,二叔,这辈子你留给我的就是你的好脾气,好心肠,好情义。

二叔,当年趴在你背上让你背着走的感觉,实属我今生美美的幸事。二叔,感谢生命有你,感谢你曾陪我渡过那个美好的假期,让我拥有难忘难舍的人生记忆。

二叔,如果再回到从前,你还愿意背着我走吗?

二叔,如果真的能回到从前,我一定要二叔背着我走,因为我喜欢我的好二叔。

愿我的好二叔少一份苦难多一份吉祥。

笑,永远都是那哈哈哈哈憨憨的模样。



结语:




❤️❤️谨以此文献给我那正在拼搏的好二叔。献给我思念中的好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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